在我们的身边,有这样一群普通人,面临事业遭遇突如其来的挫折,他们没有抱怨和躺平,而是选择另外一个赛道,开启精彩的人生第二次。
据最新统计数据,截至6月底,全国登记在册市场主体1.61亿户,较2021年底增长4.4%。其中企业5038.9万户,增长4.1%,个体工商户10794.1万户,增长4.6%。我们不妨以创业者为锚点,在他们重新开始的故事里,找寻普通人奋力生活、追寻理想的温暖和光亮!
从失业到创业,
一个月光速开了间小店
鲜花饼、菌汤包、土蜂蜜………南京光华路菜场附近,靠近火车道口的地方,今年7月新开了一间云南土特产店。
“昌泰安”的店名,是三位合伙人出生地的另类组合——南昌、泰州、安徽,“连起来就是国泰民安、繁荣昌盛”,店主钟实(化名)笑着说。
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钟实,从县城考到北京读大学,读完本科生、读研究生,后又被分配去云南工作,一干就是几十年。2020年,因为爱好写作,他放弃原有稳定工作来到南京开拓新的人生。
两个月前,钟实和两位30岁左右的小年轻“失业”了。现在这个时候,到哪找工作?都是211大学毕业的研究生,怎么会没有出路,但暂时失业的焦虑还是一下子封住了两个年轻人的心。近乎一夜之间的枯槁,像烈日一样灼伤了钟实,出于一种老父亲般的责任,他思考了一夜提议:“不如我指导你们开家小店吧!”
开店,真的可行吗?两位小年轻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但瞬间又黯淡下来,疑惑地望着钟实。钟实安慰他们:“找工作是‘开盲盒’,创业也是‘开盲盒’,那不如大家一起闯一闯。任何时代都有一群勇于拥抱不确定性的人,你们就当过渡期给自己一个机会,我可以帮你们解决部分资金,亏了算我的,赚了跟我无关。实在不行熬过这阵子,到招工期你们再去找工作。”
三人盘算了一下,钟实有云南朋友的货源,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,价廉物美。而两个小年轻擅长搞策划、搞直播,这些技能以后说不定都能用上。动了真心也好,权宜之计也罢,他们就开始疯狂地扫街找地盘。找到这里时,一位卖牛肉的杨老板愿意把自家的铺子“切”出一半12.5平方来给他们开店。交了一年的租金3.6万元,花了1万多元把店面简装,又进了3万多元的货,他们的小店就这样顺利地开成了。
“从我们有创业想法,到最后落地开门,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,真是没想到。”钟实说,去工商局注册开店不收分文,还有一些税收优惠政策,他们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一些了。
但试营业之后,发现这么快就交了第一笔“学费”。其中一位小年轻检讨说,当初开店的时候,只看人流量大不大,没有考虑人群的消费水平。“现在很多人到店里消费,还有不少拿着现金,不会扫码,甚至不会用智能手机。”
钟实本来很担心两位年轻人情绪受挫,却发现他们真的有事情干了之后,反而没那么脆弱。一个忙着看店,一手一脚地码货;另一个在琢磨开微店,怎么削尖脑袋进小区团购群。“年轻真好!”钟实从心底里发出了赞叹,他火速赶往云南,去找下一个可能畅销的宝贝。
疫情之下,像钟实和这两位年轻人这样的普通人还有很多。人生是旷野,而不是轨道。保有信心和勇气,可以发掘未来更多的道路,去追寻无限的可能。
25岁的南京姑娘艳子工作的奶茶店关门之后,她决定在短视频平台“直播带货”。
准备了直播道具,花了上千元精心挑选了几十件衣服,紧张地坐进直播间之后,艳子却发现这事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。“不管我多卖力地带货,说得天花乱坠,直播间就是不涨人气,更尴尬的是,我后来发现,仅有的两单成交量,也是家里的亲戚偷偷买下的。”
连续试了几个晚上,艳子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,直播间的顾客还是寥寥无几。
“这条路看来行不通了,我得另想办法。”后备箱集市、地摊经济正火,艳子决定试试。她和朋友进了一批发夹皮筋去摆摊。从丹凤街、南艺后街到喜马拉雅集市,最好的时候一天2小时挣了378元。人流量不多或者品类不受欢迎的时候,一晚上只进账20元。
艳子感叹,自己做了才知道,干哪行都不容易,都要学习。“首先,你要知道哪里有夜市,可以摆摊,就得不停地加群、联系,有的时候交了摊位费,销售不理想,或者碰到下雨,都是没办法的事!”
“我只加了一点辛苦费,一晚上卖了30件衣服,虽然只赚了300块,但我只用了3个小时!”在距离艳子300多公里的徐州,一位30岁的宝妈在社交平台上记录下自己摆摊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在7月30日的这天她写道:“睡觉前,我给宝贝讲匆忙先生的故事,宝贝说:‘妈妈,你就像匆忙先生一样每天都很忙碌,妈妈我也要做匆忙先生,我也要和妈妈一样厉害……’”
摆摊不摆烂,城市夜晚的灯光,照亮了一个个鲜活的人生。
失败了爬起来
第二次可以更美
还有的人在同一个赛道,跌倒了再爬起来,开启人生的第二次。
2020年,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,让林晓波这样的餐饮人遭遇困境。决定关掉酒店的那天,他一直很想写点什么。等回到办公室,在电脑屏幕上反复打出只有三个字“舍不得”。
曾经,林晓波在南京江北拥有一家1000多平方米的大饭店,气派的两幢酒楼,另外还有调料店、面条店、卤菜店,都是他三十多年的苦心经营。然而,偌大一个酒店,很快就只剩下了他这个老板和几个服务员。备货和酒水的部分资金是欠着的,房租房贷要交了,还有发不出的工资、缴不起的保险。林晓波经常半夜惊醒,枯坐到天亮,喝茶,一包一包地抽烟。
“我别的也不懂,不懂的更难办。餐饮做了三十年,我心里毕竟有点底的。”等情绪上的恐慌散去,这一点由扎实经验堆出来的信心,成了照亮他心底希望的那簇火苗。打折、送菜、送外卖……几乎是倾尽全力的“自救”行动之后,他萌生了新的打算:小饭店生意还可以,甚至能赚钱;以前菜价高,那现在就做一些平价家常菜;员工少了,就少准备些菜品,保持菜品的新鲜度;没厨师,可以自己做菜……
船小好掉头。忍痛关掉大酒店之后,林晓波东拼西凑,尝试做了三家连锁小店,最终选择了位于鼓楼凤凰广场的一家。这个小店,他第一次看到就很心动,不仅因为在市中心,更因为前后的院子。他把院子搞得清清爽爽,种满喜欢的花花草草,自己做厨师,夫人充当服务员,不声不响地重头再来。“如果能熬过这一关,我一定要抽时间,狠狠地心疼一下自己。”他说。
去年7月,刚开了二十几天的小店却再次碰上疫情,只能歇业,9月底重新开门。老顾客却一如既往支持他。住在市区的,经常带上一桌朋友到店里,指名要吃林晓波做的某道菜;路远的,会特地叫上几百块钱的外卖,请同事们品尝;开店前期,还有的老顾客一进店就嚷嚷着要充值,但林晓波却不“领情”:“我希望他们是喜欢我的菜,认可我的人品才来的。”
食客们说不好更爱林晓波做的菜,还是他更喜欢他的文字。在这个好像做什么都讲究快速的时代,二十年来一直坚持写作的他,在公众号“波波的食界”里散发着的才华,像小火熬汤一般,缓慢烹饪出奇妙而温馨的人际关系。前不久,林晓波把低谷期间憋在心里的彷徨、慌乱和坚持都写了出来。很快有不少人发来私信,说自己当初也是关店止损,所有投资都打了水漂,看到林晓波的文字眼泪止都止不住。陌生的食客变成朋友,大家把小店当作长期聚会的地方,即使不吃饭,散步路过也要来打打招呼,喝茶聊天。
逐渐恢复的人气,生活原本的热闹也接踵而至,林晓波的小店现在又充满生机。之前开大饭店、做总经理,林晓波应酬时要讲很多冠冕堂皇的话,“经理店长搞不定的困难都要我出面,不想笑的时候要笑,不愿说的话要说”;现在开小店,工作和生活融合在一起,是一种难得的享受。而且还可以带上一点个性,甚至可以有些与众不同的坚持,比如互联网平台上销售过分的折扣一律不接受。
“人生一辈子总会经历很多,坦然面对、坚持下来就是幸福。”谈起在同一个赛道的“第二次”奔跑,林晓波已经显得很平静了,当时那些拼搏与挣扎,彷徨与无助,化作一份淡淡的苦涩,却留下人生之路上一个个踏实的脚印。过去只要空闲下来,他基本上都是在办公室喝茶看书,俨然是个气派的“老板”。现在,买菜洗菜,扫地拖地,通下水道倒垃圾,就像个真正的厨师,什么都做。但他的日子反而更滋润了。
今年以来,江苏人社部门共发放各类创业补贴1.71亿元,惠及10.03万人次,发放富民创业贷86.63亿元。潮涨潮落,时代更迭。同一个赛道,也有新的风景。
2001年,黄建从苏州大学文秘与档案专业毕业后,在南京珠江路卖过一段时间电脑。后来回苏州遇到了一位从新加坡留学回来、做集成电路的朋友,拉着他和一位大学老师,稀里糊涂开了家软件公司。
“苏州有很多制造工厂,厂里员工人数众多,怎么给每个人考勤、考核,根据具体完成情况发工资,加班费发多少……我们给他们设计软件,说白了就是最初期的人力资源(HR)系统。当时这个行业还是一片蓝海,没人做,我们拓展了很多大客户!”第一次创业,高光过,却以失败告终。黄建遗憾地说,最终因为软件技术上的瑕疵,生意只做了三四年就到头了,他又重回打工人的角色。
“创业者一定要至少倒闭一两次,否则不会真正成长。”说出了黄建的心声。用十年的时间“蓄满能量”再出发,黄建感觉自己从容、老辣了很多,而时代的飞速发展和不断变革,则给了他新的洞察。
黄建对接的客户有大型集团还有小微企业;有流程型的制造工厂,还有生产型的制造工厂;有国企、民企、外资……一套标准化的模板显然很难满足个性化的需求。但沟通成本却很高。“搞技术的人脑回路都比较直接,打个比方,他们永远认为,两点之间直线最短,走过去就完了,但是客户这边,不仅需要你修路,还希望路的两旁绿树成荫,还有花朵点缀,夜晚还要有美好的灯火……”
软件这个行业有两种人,一种就是码农,编程序的,还有一种人就是销售,而黄建就是那个偏向于销售和业务专家之间的角色,将技术人员的想法“翻译”给客户听,再把客户的需求“翻译”给技术人员改进。
和着时代的节拍,
打造自己的精神空间
数字化时代,“桥”的角色在各行各业越来越凸现出稀缺性和重要性。两次创业,黄建也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变化。“我现在每天都在学东西,然后想着怎么用自己的方式把它表达出来。这种转换的背后,是你自己的知识结构、深度思考、洞察表达能力的反映!”
据《小店经济活力报告》显示,18至50岁有经营小店想法的人群中,70%的人是受疫情影响,想要有所改变;另有40%是憧憬浪漫和文艺感等原因。小店、地摊、工作室……这一个个小切口的实体,承载的不仅是物质空间,还有人们的精神家园。
一次突发奇想,就让刚刚怀孕的毕伟离开了都市,扎根美丽乡村。几年前,和丈夫在南京城经营一家公司的她,决定去浦口汤泉开一家民宿,原因很简单——她想让孩子在自然生态里成长。
在陈庄村的茆家洼,毕伟的“一院香泉”是村里第一家民宿。这些年,夫妻俩前后投资了3700万元,甚至卖掉了河西两套房。学园林设计的毕伟不仅自己动手,还请来加拿大的设计团队出谋划策,在美好生活的画卷里种上中式园林的种子。“我外婆就是汤泉人,乡野田间里有我‘向往的生活’,我也希望这里成为别人的“诗和远方”。我丈夫也理解我,支持我。”毕伟说。
“一般来讲创业最好是铁三角,就是要有一个懂销售的,一个懂技术的,还有一个懂管理的。我缺一个懂管理的合伙人,所以自己是又当爹又当妈……”在“80后”劳至(化名)看来,时光快跑,任性就转折。几年前,自己主动从上市公司离职,创业做智慧社区,就是发现,大公司可以学习的很多,但是到了一定阶段,你又会觉得自己能改变的东西很少。虽然To B业务的业务很难有很高的倍率,始终规模不大,然后包括现金流什么的也很痛苦,但是他一直不改初衷。“创业就是要你超越自己,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和快感。”疫情到来之后,人们对智慧社区的需求也在增长,最近这段时间,已经有街道以及好几个大的物业公司都找到了劳至。
有人和着时代的节拍,在追求美好生活的新赛道再次起跑;也有人在创业中,更新了自己,并立志给这个快速变化的世界添一点新东西。
“昨天朋友帮我拍了一段短视频。我坐在凳子上与两位客人在聊天。中间隔着我的书摊,镜头前我的店招在晚风中飘荡晃动……”在小红书上,顾明这样分享。今年年初,顾明在位于童卫路的“远行书店”装修完成了。而他也会走出书店,打开后备箱,来到集市摆书摊。
两年前,顾明辞去了万科集团设计师的工作,开启人生第二个可能。周围人不理解:“现在从事房地产的收入可能不如前了,那也是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’,哪至于去卖书呢?”顾明就笑笑。放弃多年从业的职业不可惜吗?他说:“我只是放弃了在办公室内的一张办公桌而己。”
疫情之前,顾明是典型的旅行爱好者,一拿到工资或奖金,他就算好假期踏上旅行的道路。除了旅行,他还喜欢阅读,旅行途中带一本相关的书。他去了很多的国家、地区,每到一处就去观察当地的书店。于是,他萌生了开一个书店的想法,想把更多的可能呈现给读者。
顾明希望自己书店能有一个院子,选址良久,才找到这个房子买了下来,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。设计师的血液在流淌,他的庭院书店也别具一格。虽然书店很小,但他的“野心”很大。书架都是按国家和地区来分类的,以旅行文学和城市专著为轴心陈列。
但实体书店的艰难,他很快也体验到了。顾明说,他几乎撞遍了人生的路上所能遇到的各种的“墙”,甚至在摆摊之前,他一本书都没有卖出去过。“我知道我在逆向而行,但选择了便义无反顾。”今天春夏,得知可一书店正在做集装箱集市后,顾明也来摆摊。在摊位上,他和合作的朋友一起唱了首歌,人生中第一次像城市歌手那样站在街头上;他和顾客聊起书和书中的故事,每一个客人眼睛里都闪着光,带着笑容。摆摊两天,他卖出去了11本书。这个业绩,顾明很接受也很坦然,“每一次售书都是与客人交换了一次阅读的经验,或是共同经历了一次有关文学,历史,或是艺术的人文之旅。”
设计标识、选书上架、制作文创、选择杂货……创业的路上,每天要想的、做的事情很多。那天,顾明回忆起刚工作时的一次经历:从深圳坐绿皮火车回南京,几乎身无分文,却用登山包背了很多书回来,重得包底儿都掉了。“当时虽然艰苦,但也快乐呀。”现在,顾明考虑的只是如何真正做好一个小书店的老板,这其中的欣喜和欢笑,愤怒和沮丧、充满了希望的奋进,争吵快撕裂的绝望,都变成了他昂首远行的果断和勇气。
他希望更多的人能带着书籍踏上旅程,用自己的脚步去体验书中所描述的场景。毕竟,不登泰山之巅,又如何去体验“齐鲁青未了”的境界呢?
记者 陈洁 吴雨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