仪表盘上的夜光数字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幽幽发亮，电动车把套的裂口灌进了北风。方东用冻僵的手指翻开了随身携带的小本子，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，每送完一单就添上一道，像在解救自己悬在征信悬崖边的影子。

　　三个月前办理贷款时，客户经理递来的钢笔在合同纸上洇出一朵蓝墨花。他摩挲着儿子画的小熊贴纸，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"爸爸是超人"。如今这张贴纸正蜷缩在电动车储物格里，被暴雨淋出毛边的角落染着鳗鱼饭的酱汁——那是上个月摔在世纪大厦前留下的印记。

　　"您已超速。"导航女声第五次发出警告。方东把手机塞回保温箱夹层。自从发现深夜跑单能多赚15%补贴后，他的生物钟就碎成了霓虹灯下的玻璃碴。清晨给白领送冰美式时，能看见咖啡杯壁渗出的水珠凝成他熬夜的黑眼圈；晌午穿梭在老旧小区，防盗窗里飘出的中药味会缠住他的车轮；而此刻暴雨把城市浇成模糊的铜版画，他头盔上的水帘让红绿灯都成了洇湿的水彩斑点。

　　ATM机的蓝光在雨夜里像座微型水族馆。方东掏出的纸币还带着体温，入钞口吞下他今天的100元时，玻璃倒影里忽然浮现妻子昨夜盘账的模样：计算器按键声像在拨弄他紧绷的神经，而在日历上画下的红圈正套住还款日。

　　当倒计时归零那日，暴雨奇迹般停了。“方东先生，您本月欠款已结清”。手机银行弹窗亮起的瞬间，远处商业街的宣传大屏正好切换到星空画面。方东想起客户经理说的"征信是第二张身份证"，此刻他觉得自己守护了更珍贵的东西——比如儿子家长会上能挺直的腰板，比如妻子重新拆封化妆品包装的脆响。

　　电动车筐里那朵被压扁的塑料向日葵突然晃了晃。此刻沾着晨露的花瓣正接住破云而出的阳光，在他磨白的护膝上投出一片小小的金光。

　　后来，方东依然每天穿梭在城市街巷。不过现在，他多了记账习惯，每笔收入都被仔细规划。他常对同行说：“征信就像城市的月光，只要坚持走在正确的路上，总会照亮未来的方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