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果批发市场灯火通明，老刘踩着三轮车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穿行，车斗里还沾着昨天没卸干净的苹果叶。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日历，这个月第三次收到银行的催款短信，像把钝刀子悬在头顶。

　　"老刘，今天苹果怎么涨了三毛？"相熟的便利店老板拦住他。

　　"产地那边下暴雨，运输车堵在高速上了。"老刘抹了把汗，袖口蹭过手机屏幕时，恰好露出那条未读短信："您尾号**的贷款已逾期。"

　　这辆二手冷藏车是两年前贷款买的，每月要还八千六。刚开始他总提前三天转账，后来遇到水果滞销、运费暴涨，还款日逐渐从提前变成踩点，最后变成现在的拆东墙补西墙。昨天他刚把儿子的补习费填进窟窿，这会儿听着手机不断震动的提示音，连卸货的力气都泄了大半。

　　"老刘在吗？"市场管理处的喇叭突然炸响，"有你的快递！"

　　拆开信封时，几颗苹果从筐里滚落，在催款通知书上洇出粉色的水痕。"因您征信存在多次逾期记录，本次经营贷申请未通过审核。"文件上的每个字都在跳动，老刘踉跄着靠住冰柜，冷气顺着脊梁往上爬。

　　手机突然响起陌生号码："刘先生吗？听说您贷款遇到困难？"

　　三天后，老刘坐在城中村的茶餐厅里，对面穿花衬衫的男人正往烟灰缸里弹烟灰。"我们公司专门处理征信问题，"男人把名片推过来，烫金字体印着"征信修复咨询"，"只要您配合准备材料，我们有专业律师团队帮您投诉银行违规操作。"

　　"真能消除逾期记录？"老刘攥着冰凉的茶杯。

　　"您看这个案例。"花衬衫翻出手机相册，"这位客户逾期二十八次，我们通过投诉银行暴力催收、泄露个人信息，最后征信中心把记录全删了。"照片里的征信报告对比图让老刘瞳孔颤动。

　　当晚，老刘蹲在出租屋阳台上整理材料。月光透过防盗网切割着他的影子，手里捏着花衬衫给的"证据清单"：需要伪造的医院诊断证明、编造银行违规催收的时间线、甚至要他在空白A4纸上按满指印。

　　"爸爸，这道题怎么做？"十岁的儿子举着作业本过来，数学题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苹果。老刘突然想起上个月带孩子去采摘园，小孩仰着头说："苹果树要长几年才能结果呢，农民伯伯真不容易。"

　　他摸着作业本上的涂鸦，把伪造的材料塞进了碎纸机。

　　第二天清晨，老刘出现在人民银行征信大厅。叫号机吐出的纸条还带着温度，玻璃窗后的工作人员听完他的讲述，轻轻叹了口气："刘先生，您看这份记录。"电脑屏幕转向他，"每次逾期都是客观事实，就像苹果的糖分检测报告，我们只负责呈现真实数据。"

　　工作人员指着墙上海报："征信系统就像给信用拍X光片，能照出问题，但不能篡改真相。那些说能洗白征信的，就像往苹果里注射糖水——"她敲了敲桌上的苹果样品盒，"外表甜了，内里却烂得更快。"

　　老刘盯着自己密密麻麻的逾期记录，忽然注意到每笔还款间隔在逐渐缩短。从最早逾期两个月，到后来逾期十天，最近三次都控制在三天内。"这说明您在努力改善，"工作人员敏锐地指出，"不良记录五年后会自动消除，但更重要的是重建信用。"

　　走出大厅时，朝阳正从高楼缝隙间升起。老刘给花衬衫发了条短信："不需要服务了。"转头走进银行个贷部，玻璃门上贴着的反诈宣传单被风吹得哗哗响。

　　"我想重新制定还款计划，"他把记账本摊在桌上，密密麻麻的数字间穿插着水果行情记录，"这是近三年所有交易的电子台账，还有供应商的联保协议。"

　　信贷经理翻到最新一页，看见用红笔圈出的计划：每天多送两家超市，每月预留10%利润作为风险金，甚至详细标注了苹果的上市周期。"我们可以为您办理贷款重组，"经理露出笑容，"但需要您同意开通自动扣款。"

　　三个月后的水果旺季，老刘的冷藏车装满了苹果。他新印了批包装盒，侧面印着"信用就像苹果保鲜期，需要用心维护"的标语。当催款短信变成到账提醒时，他总会想起征信大厅里那句话——真实的甜蜜，需要时间沉淀。